下列作品己獲生活情報總編輯取錄
並刊登於2009年5月該報專欄
Issue – 1 May 2009
七年沒見 李 桃
很平靜地過了本命年的生日,老公送了最新製作成DVD的《匹樂曹Pinocchio奇遇記》(童年時代最吸引我的故事之一),女兒和我們一起分享了生日蛋糕(她分得一小片片)。很知足了,人是永遠無法戰勝時光的,學會從容淡定地應對每一天,也是年歲漸長、閱歷漸深的標記吧。
過生日前一天,打電話給媽媽提醒她,感謝她多年的養育之恩。說出這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時,我的淚水湧出來了,喉頭哽咽著——只有自己當了媽媽以後,才知道這個日子的份量。媽媽有時候也會忘記我的生日,這也就是近幾年她的腦子不太好才有的事情。記得一個多月前給媽媽打電話,那時媽說,我看過備忘本了,你是3月21日離開廣州,22日到達澳洲,23日就過生日了。我正高興媽的思維如此清晰,忽然媽幽幽地說了一句:「算起來我們有七年沒見了……」我馬上反應這是媽的腦子又糊塗了,趕緊向她老人家解釋,這七年之中我回國幾次看您,媽也來過澳洲看過我……可媽還是堅持說,你回國時我在醫院呢,沒見上……
不再解釋了,內心一片蒼涼。移民七年了,這七年時間,加上四千里南北兩個半球的空間阻隔,讓媽媽覺得本該最貼心的女兒竟然如此遙不可及!幾次的見面如同虛幻。我在這七年遠走他鄉開創自己生活的過程中,一定把肩上沉甸甸的責任推到了哥哥身上,而母親,雖然沒說什麼,心裏一定是責怪我的。
七年時光,於媽媽是那樣的遙遠,於我卻如白駒過隙,只要想起,它們就這樣與我隔窗而立,帶著勝利者的姿態。很久以前寫過一篇文章《走近爸爸》,提到我和父親的關係,就是在「走近——背離——走近」的過程中完成著自己的哲學命題。寫這篇文章之前,父親一直是我的精神偶像,他對於我過多的期許一度成為我的一種沉重負擔,我千百次想過要逃離。後來父親忽然撒手人寰,我不久也如斷線的風箏遠赴澳洲,只把母親留在了原地。對於母親,我真是漸行漸遠,面影日漸模糊,心也逐漸飄遠了。如今,父親離開我將近十年了,我已經度過了將近十年沒有父親光環籠罩的光陰,當初康樂園裏那顆青澀的種子已經飄落在南半球的土地上開花結果。這些年裏,幾次母親最需要我的時候,我都無法伺奉左右,只能一次次徒勞地撥打著那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。在逃離了守侯母親的責任後,我也開始建立自己的家庭,繼而承擔起一個妻子的責任,一個母親的責任,人生,就這樣與數不清的責任相糾纏,仿佛一次次墮入,而後逃出一個個的陷阱。
人生是一個圓。總有一天,我的女兒也會長大,她也會掙脫我的懷抱展翅高飛,營造她自己的家庭,承擔起對她的愛人和子女的責任,同時,一天天遠離她的父母。那時,就讓我回到人生的起點,回到綠樹蔥蘢紅牆綠瓦的康樂園,回到父親那間老舊而親切的書房,蜷縮在籐椅上,讀一本泛黃的小書,聽一首熟悉的老歌,慢慢咀嚼跟隨時間而來的智慧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