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列同學之作品己獲生活情報總編輯取錄
並刊登於2009年5月該報專欄
Issue – 8 May 2009
一雙老布鞋 小 園
昨晚乘女兒睡覺的間隙,拿出我那雙老布鞋仔細刷了起來,清水嘩啦啦沖洗著鞋面的污垢,仿佛在輕輕拂拭著心靈的塵灰。布鞋其實一點都不老,只不過擱在家裏那些時尚的皮鞋和涼鞋中間,這雙其貌不揚的平底布鞋顯得有些老土了。
布鞋跟隨我有一年時間了吧。懷孕中期,某一天在某一個大減價的攤前我發現了它並把它帶了回家,從此我出門再沒穿過別的鞋子。很普通的一雙鞋,淺灰的鞋面,簡潔的白帆布鑲邊,斜角紮了個樸素的蝴蝶結,同樣淺灰的內裡點綴著淡淡的心形圖案,鞋底因為磨損已經露出兩個小黑洞。就是這雙普普通通的鞋,跟隨著我孕育寶寶,跟隨我進產房,隨我住醫院,隨我坐月子,隨我帶寶寶,隨我見證寶寶的點滴成長……春花秋月,酷暑寒冬,默默陪伴我走過了女人一生中最驚心動魄的時光。
喜歡它,首先是因為穿著舒服。懷孕時怕摔交,穿著它走路心裏踏實,那時穿著它去中文學校教書,依然體態優雅腳步輕盈,老師們都說,哪裡像個懷孕七八個月的?我興許還能爬山呢!女兒出生後,還穿著它是因為出門方便。經常要抱著女兒出門,那麼多鞋之中只有布鞋不用繫鞋帶,無需動手一穿上就可以走了,夏天則連襪子都不用穿,腳一伸進去正好,依然涼快舒適。
對於服飾之審美趣味的改變,其實不僅僅在一雙布鞋。我生完孩子後基本沒有買過衣服了,剛生完還穿懷孕時的衣服,身材恢復後就穿女兒時代的衣服。短短的運動頭,寬大的T恤,棉布短褲——就是我現在的家常打扮。實在也是,沒有時間也沒有閒心去逛街淘衣服,而且,打扮給誰看呢?那位「悅己者」恐怕早已習慣了身邊這個黃臉婆了吧?當了母親,女兒是一切的出發點,家務瑣細佔了大半精力,不再關注自己,也很少照鏡子了,衣服只要簡樸舒服就好,哪那麼多講究,那麼多挑剔呢?上衣最好是寬鬆的,餵奶方便,褲子當然不用皮帶更好,上廁所可以節省時間。一切從實用角度考慮,其實反映的是自己當媽以後心態的幽微變化,這種變化是自然而然的,水到渠成的,有許多以前自以為要生要死的東西都不再重要了,反之亦然。有時候上街,迎面走來幾個新潮女孩,腰枝搖曳顧盼生輝,高跟鞋驚天動地,總是暗自感慨:自己從前也曾經那樣招搖過吧?如今離那樣的生活已經很遙遠了。
清晨起來,把夜裏洗的布鞋晾曬在晨光裏,白色鑲邊顯得有些耀眼,幾縷皺褶透出歲月的滄桑靜好。我輕輕撫摩著布鞋的肌膚和紋理:素淡,謙和,沉穩,扎實。是了,就是這樣一種質感,它是那樣的真實,觸手可及,這是一種作為母親所需要的素質,一種要承載起另一個生命承諾所必需的品質。
布鞋有點舊了,可我仍然要一直穿著,心裏踏實。